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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來自遠方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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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對於他人的事沒有興趣。

相處了有一段時間,即使總被別人稱為遲鈍,我也忍不住這麽猜測。

比如我和他說新來的老師或者學生怎麽怎麽樣,雖然他會很是耐心的聽我講完,並且一點也沒有流露出不耐煩的態度。但或許就是一種直覺,勉強稱之為女人的第六感,我就是認定祀其實是在敷衍我,他並不喜歡這類的話題。

說來也奇怪,在一切除祀之外的事上一直反應遲鈍、反射弧過長的我面對特別擅長隱藏自己情緒的祀,總能表現得意外敏感。

因為有這種直覺,我覺得不能像以前那樣什麽都和他說,不能總讓他遷就我不是?

——顯然,當我有這種想法的時候,我沒有發現其實我這種行為就是在遷就他。

後來,我開始學會避忌與他聊有關別人的話題,更多的跟他聊課上學到的東西、或者最近看到的小說,果然我感覺他對這些有明顯的興趣。

大概因為是寄宿在同一個身體裏的兩個靈魂,他可以感覺到我的情感波動,我自然也可以。同時,也因為他真的很少有巨大的情感波動,所以每當我感覺到他一點點不一樣情緒,我就會興奮得忘乎所以。

我是個遲鈍的人,因此當我的朋友們開始覺得我奇怪,漸漸遠離我時,我沒有察覺。

等到發現的時候,我和他們之間以前形成了隱形的距離,我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再也無法彌補了。

然而,後知後覺的我意識到這個事實,卻立刻釋然了。

往往遲鈍的附帶屬性就是樂觀。

那時的我甚至覺得這樣遠離人群,就可以放心的和祀說話,不必到途中有人過來搭訕還落得尷尬的場面,我不用面對別人奇異的目光,我不必在意別人的偏見,我覺得這樣很是輕松,也樂得自在。

——既然祀對他人的事漠不關心,我又為什麽要接近我那些所謂的“朋友”,來制造我和祀之間關於他們的話題?

同樣的就因為我是個遲鈍的人,所以我根本沒有察覺在心中瘋狂滋生的莫名的情愫,以至於後來我對他的感情發展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也同樣的就因為遲鈍的附加屬性,等我發現那種感情的時候,我也立刻釋然了,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遠離人群後,我除了睡覺之外每一分鐘、每一秒鐘幾乎都在和他說話。

因為祀真的是個好學的孩子,他對學校教的一切都很感興趣,我甚至懷疑學校的老師碰到他這個好學生會不會喜極而泣。

不過,能夠和他對話的只有我一個人,因此我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也就願意付出代價——充當教他學習的老師。

我需要把上課教的內容全部授予他,因此我必須在上課時豎起耳朵認真聽老師的每一句話,並且做好筆記,一放學回家就教給他。

也就因為這個,在他的知識儲備漸漸得到擴充時,我的學習成績也是成直線上升,甚至偶爾還可以碰巧取個班級第一第二的位置。

不過當我洋洋得意、甚至有往傲慢的不歸路上直奔而去的趨勢時,身體裏另一個靈魂的璀璨光輝一下子把我比下去了。

祀作為沒有身體主權的一個靈魂,他的聰明卻讓另一個擁有身體主權的靈魂我恨不得撞墻重生、回爐重造。

明明是我把知識教給他,學的內容應該都是一樣的,而且我的語言絕對沒有老師來的短小而精悍。偏偏,考試的時候,我抱著孤註一擲的心情問他我不會的題目,他還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給予我最精準的答案。

對我這個青出於藍的學生,我悄悄捧著自己那顆脆弱的玻璃心自卑的同時,也是異常自豪的,就好像是自己的學生考上東京大學一樣。

事實證明每個老師的情緒都是覆雜的。

然而,我還有些可惜——如果他不是作為我身體裏的又一個靈魂,而是作為單獨的個體,即使是長相一般他也一定會很受歡迎吧,尤其是那些小女生。

我就像戀愛中的小姑娘一樣,吃著奇怪的醋,一段時間還產生過想把身體裏那個魂淡拖出來好好看看他的樣子的想法。

就在我不斷的糾結的時候,時間一點一點逝去了。

轉眼就是六年,我在美國過完了第十三個生日。

是的,我來到了美國,父親的家鄉。

並且大概再也不會回日本住了。

父母決定得快,我們搬家搬得也快。

那時候僅僅十二歲的我,也就五年級,身為出生在日本的半個小日本,我的英語可以說用爛也形容不出其中的奧妙。尤其是口語,說了十二年不需要卷舌的日語的我碰到英語就是一個頭兩個大,我懷疑當地的美國人聽到我說英語大概要糾結一陣,不過最後也不會糾結出個所以然的。

雖然在日本的時候我就很少和別人溝通,去了美國大概也不會改變多少,但是或許是自尊心作祟,我總覺得身為半個美國人,我還是應該學好英語。

不過,其實真實原因還是祀同學他的語言天賦非人哉。

原本對於他會說日語我就已經很困惑了。沒想到,到了美國,我告訴他我以後要鍛煉英語和他說話都要轉換到英語模式,讓他為此做好準備,結果這貨開口就是一連串華麗麗的英文。當時我硬忍著撲地的欲望質問他,結果這貨聲音裏充滿無辜地說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綜上所述,我向來少得可憐的自尊竟然起作用了,士可殺不可辱,我在正式轉入美國一所小學之前開始閉門學英語。

我把自己整整關了三天三夜,只有吃飯洗澡上廁所才出來一會兒。

後來的成果就是英語歷史悠久、博大精深,但我也算是把基本用語掌握牢了,聽力算是過了,口語也可以勉強拉出去溜溜了。

英語常用單詞少說也有幾千幾萬個,英語詞典少說也有5cm厚,我姑且把首字母A到D的單詞背了。

五年級小學生記憶力有限,體力也有限,我對於自己的成果還算是滿意。

不過,更令我滿意的是,我的體重下降了!

身為一個十二歲蘿莉,我的確沒到關註體重的時候,但我也確實不得不關註,因為我這個人是屬於喝水也會變胖體質。尤其,在日本穿的校服露胳膊露腿的,導致我對體重格外記恨。

如今,體重下降,我還不沾沾自喜?

就當我各種愉悅、各種欣喜、各種興奮時,我似乎是遺忘了某個被我扔到一邊三天三夜的某只。

在閉門自學時,我自然是不能找祀說話的,否則我的效率就化作浮雲了,所以我很是幹脆的不和他搭話、他說話也就敷衍兩句,第一天他還和我說話,第二三天就鬧別扭把自個兒關進小黑屋疑似畫圈圈去了。

於是很自然地,我被體重下降的喜悅沖昏了頭腦把他忘掉了,而他還在鬧別扭。

身為十二歲的蘿莉,我苦逼地要去安慰一個年齡不明目前正在鬧別扭的正太。

「祀~」我盡量用撒嬌一樣的語氣喚他。

沒有人回答我。

看來氣的不輕,我對他這種行為感到些許愉悅,繼續用撒嬌的語氣喚他。

「祀醬~祀醬,你快出來啦~」

「祀~你再不出來的話,人家要哭了啦~」

因為知道祀最怕自己哭了,我就這麽威脅他,想著這下他也該出來了吧。

可還是沒有聲音。

突然心裏好像空了一塊,不安和恐懼包圍了我。

我搖搖頭揮去那些不好的猜測,語氣裏難免帶了些匆忙,「祀!你快出來啦,不要再玩了!」

不會的,不會的。我這麽自我安慰著。

眼淚還是忍不住在眼睛裏打轉,我強忍著不讓它留下來,繼續呼喚。

「祀……」

在心裏喚他的聲音忍不住顫抖,還帶著哭腔,輕輕的,卻帶著祈求,好像聽不見回應就要絕望了一樣。

然後,我的耳邊又響起了他的聲音……

「嗯……」

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下,大顆的淚珠劃過臉頰,我還是禁不住哭出聲來,事實上自從和祀說話起自己已經少有淚水,但是這次我突然有種失去他的感覺,無助而脆弱。

我邊哭泣著,邊繼續在心裏喊著他的名字。

「祀!祀!……」

耳邊,他安撫的聲音傳來……

「我在。」

「……約定好的,你要……要一直在我身邊的。」

「嗯……」

哭累了,我倒在床上,用手臂遮著眼睛,我突然想,我敷衍著他不和他搭話的三天三夜,他在我的身體裏一片黑暗,是不是也像我這樣無助,所以他才會生氣嗎?

那麽,在我7歲前,我歇斯底裏的怒罵他讓他以後再也不要和我說話的時候,他又是怎麽度過的呢?

在那一片黑暗裏,看不見、聽不見、也不能開口說話。

光是想象,我就忍不住眼睛發酸,心陣陣抽痛。

這一切卻只能化作一句「對不起……」,消失在半空中了。

我不祈求原諒,我欠他的大概一輩子也還不起了。

然而,他卻是含笑著這麽說,「原諒你了,祐老師~」

祐老師是我當初硬逼著他叫的,為了讓他服從我還特地威脅她如果他不叫我就不教他了,果然我一威脅他就服了軟,不情不願地叫著。不過後來我也不計較這些了,也沒再逼他叫了,此刻聽到這久違的稱呼,我瞇起了眼睛,笑出聲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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